某日,那位神情骄傲,穿着红衣的女子给宁缺送来了一封信,以及一张纸。
信上说为了还上次在魔宗山门被宁缺与十二先生所救之情,送了他一件礼物。但是宁缺看得出来,虽然字里行间只是在表达感谢之情,但是一封信,一百三十九个字,提及十二先生六十个字,提及林逍遥三十三个字,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当林逍遥知道之后,除了神情复杂,却也不能表示什么,毕竟他终归还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礼物便是那张纸,那张纸上蕴含着柳白的大河剑意。
或许是天意,柳白因为他弟弟柳亦青被裁决神殿忽悠去找宁缺决斗而灼瞎双眼的事,对裁决有恨,便将大河剑意化虚为实,封于纸上,给了叶红鱼。
虽然叶红鱼没有叛离桃山,可是还是借助柳白的大河剑意突破知命巅峰,杀了裁决,成为新的裁决大神官。
“十二师兄,我好像欠下了叶红鱼极大的人情”,宁缺对林逍遥说道。
林逍遥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唉,是我欠下的。”
还没等宁缺说话,林逍遥又道:“既然是我欠下的,便由我来还吧。”
说完林逍遥默然回屋,不过片刻,他便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封信,交给了宁缺,“小师弟,把这封信交给叶红鱼,人情便消了。”
虽然宁缺不明白为何一封信便能抵得过世间第一强者的剑道感悟,但是既然十二师兄说那边肯定没错。
听说叶红鱼看到信的时候从小女孩拿到糖果的兴奋转瞬便变得极其暴怒,最后化为惶恐无措,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那日西陵新任裁决大神官想要出桃山却被掌教拦了下来,理由是掌教有事要下桃山,裁决大神官需坐镇桃山。
某日,宁缺站在了桥上,面对刚从皇宫出来的夏侯,看着夏侯身后那杆血色将旗,宁缺缓缓将那把在死人堆里保护桑桑的大黑伞打开,,一面血旗,一柄黑伞,在风雪中飘荡。
宁缺向夏侯大将军发出生死决斗,在宁缺手掌上的血抹在挑战书上的片刻,很多人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没有人认为一个还未入知命的书院弟子会战胜一位武道巅峰的帝国大将军,即便他已归老。
所以没有人愿意夏侯大将军杀死他,因为没有人知道夫子的亲传弟子死亡之后,大唐甚至整个世界会迎来夫子怎样的愤怒。
“你会死”,夏侯语气平静的说道。
就像在阐述一个事实,并且没有人会质疑这句话的可靠性,因为听到这句话的每一个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每一个人都会死,而且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宁缺眼含杀意的说道。
“十四先生,如果你死了,如何对夫子交代?”这时大唐国师,昊天道南门观主李青山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说道。
“这是小师弟自己的私事,依照院规,我们不会阻止,夫子也不会”,林逍遥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宁缺旁边,对着李青山回答道。
“如果十四先生真的死在了夏侯大将军手上,书院会怎么做?”林青山对林逍遥说道。
林逍遥微微一笑,说道:“我们会想念他”。
“陛下有旨”,来人是曾静大学士,从桑桑那论,宁缺要叫他一声岳父,之前的李青山林逍遥跟宁缺都要叫他一声师叔,显然皇宫里那位陛下,想要以情动人,可惜,这件事藏在宁缺心里十五年,是谁也无法抹去的仇恨。
“大唐亲王李沛言,因天启元年旧事自请降罪,削王去爵”,众人皆惊,看向李沛言那些许凌乱的头发,脸上却异常平静。
曾静没有理会众人的神态,接着读道:“前宣威将军林光远叛国一罪,证据不足,予以撤销,宣威将军林光远,林光远夫人,偏将……”一个个名字被读出来,听着那一个个已经死去的名字。皇城前一片死寂。
陛下想要这样的方式替当年那些人翻案,也想阻止宁缺被夏侯击杀。
宁缺沉默的接过圣旨,有些欣慰,有些失落,林逍遥大概能想到自己的小师弟在想些什么,他觉得他也应该说些什么。
于是林逍遥上前一步,面向皇城里陛下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书院弟子林逍遥代家父、家母、家兄谢过陛下。”
众人都是大惊,就连宁缺也是,隐隐间众人好像猜到了什么,但是都不可置信。
“十二先生这是何意?”曾静嘴角颤抖的问道。
“在下姓林,名逍遥,逍遥是师傅所起,林是跟父亲同姓”,众人好像明白了什么,就连夏侯也惊得说不出话来,它很疑惑,当年明明检查过了,林光远之子应该已死,就算有漏网之鱼也不应该是两条。
林逍遥的身份除了夫子与后山林逍遥的十一位师兄师姐,谁都不知道,即便是宁缺他也没跟他说过。
林逍遥没有管他们什么想法,继续说道:“在下今年未满十六,乃是当年宣威将军林光远夫人死后从胎中自行诞出,所以前宣威将军乃是在下父亲。”
众人都是震惊许久夏侯更是冷汗直流,若是十二先生对自己出手,自己绝无生还希望。
“十二师兄”,宁缺眼色复杂的看向林逍遥,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林逍遥只是淡淡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在意。
“十二先生是……也想报仇吗,若是十二先生出手,马上没有人能够阻止。”
“我既然已经出世,便不会对他出手,我若想报仇,七年前便动手了”,林逍遥轻轻摇了摇头,随即说道,“至于夏侯,自有我小师弟动手。”
“陛下已经还了您跟十四先生亲人的清白,如此还不能放下恩怨吗?”曾静与李青山说道。
“相隔十五年的恩怨岂是如此便轻易放下的,何况只是还了我亲人的清白,可是终究遗漏了些名字”,林逍遥看着宁缺复杂的脸庞,转头看向曾静与李青山道。
“还遗漏了谁,我马上去请示陛下”,曾静紧张的说道。
林逍遥又瞅了瞅宁缺,说道:“还遗漏了很多,比如马夫,比如厨娘,比如园丁,现实的故事终究不比话本小说里来的荡气回肠,更不会有一个温暖舒适的结局。”
“书上说门房的儿子就要替将军的儿子去死,这本就很没有道理,所以我并不怪你,若换做是我,我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不需要什么理由,因为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理由”,林逍遥对着宁缺说道。
“我想那个时候师傅也在看着你,师傅说你、我还有小师叔很像,我曾问过哪里像,他老人家也不清楚,如今我想我明白了”,林逍遥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想应该是对生命和对自由的强烈渴望。”
所谓自由,便是选择的权利,所以当年宁缺做出的选择没有人能够批判什么。
“我确实是门房的儿子,谁说门房的儿子不能报仇,我不信天,不信命,师兄嘴里那话本小说里的故事我更不信”,宁缺猛然说道。
“哈哈哈哈,好……既然你要战,那我们这些当师兄师姐的只能为你创造一个公平的环境”,林逍遥大笑道。
闻言李青山跟曾静轻叹一声,不再劝阻,夏侯也松了一口气,既然十二先生不出手,那对付宁缺便只是举手之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