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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狼仇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
仲夏的一个傍晚,西方地平线上飘着一层淡淡的白云,在白云下,西山尖的夕阳变得鲜红鲜红,像一盏红灯笼,景色美极了。这夕阳还给一男一女两个牧归的孩子身上染上了一片桔红色。女孩子十二三岁名叫齐木格;男孩子比女孩子稍大一点,名叫苏荣。
行走间,女孩突然对男孩说:“苏荣哥,你把你的牛群拦住待会儿再走,要不,我阿爸看见咱们在一起,又该骂我了。”
苏荣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阿爸一见我和你在一起玩就发火,我也不敢问他,有机会,我再去问我阿妈。”齐木格很为难地说。
齐木格长得十分俊俏,而且聪明活泼,爱说爱笑。她喜欢穿一身红色的衣服,骑一匹枣红马,在周围一片绿草的反衬下,犹如盛开在绿草丛中的一朵红牡丹,格外显眼。
齐木格赶着羊群在前面先走,一边走着,还不时地回头张望一眼。
牧归的畜群都陆续回到了屯子边上,在潺潺的小溪旁,悠然地喝着甘甜的溪水。牛“哞”羊“咩”,马儿“咴咴”,与牧工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草原小屯一天来的沉寂。
“齐木格,你不好好看管羊群,回头东张西望的在看什么?”一位中年汉子骑马飞奔过来喊道。这汉子名叫扎布拉,是齐木格的父亲。
“阿爸,您就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能放好羊。”齐木格见父亲来了说道。
扎布拉见女儿答非所问,又追问了一遍:“我问你东张西望地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齐木格眨了眨一双机灵的大眼睛。
“没看什么?你是不是在等苏荣?”“没有啊。”
“没有,你手中的鞭子是哪儿来的?”扎布拉瞪大了眼睛问道。
齐木格手中拿着一支非常特殊的鞭子,鞭杆是紫檀木做的,鞭头是用蛇皮拧成的,鞭子虽不长,但制做得特别精致,是一支草原上很少见到的非常昂贵的鞭子。
齐木格太喜欢这支鞭子了。“这,这......”她口吃了半天答不上话来。
“这什么?告诉你,从今以后,不许你和苏荣在一起玩。咱们家和他们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要不是法律不允许,我非把他们家都杀了不可,绝不能让这小狗崽子活着。当年,你太爷爷就是给他们家放羊,被他们害死的。扎布拉冲齐木格手中的鞭子一指,又说:“这支鞭子不是放羊用的,是当年苏荣他太爷爷打人用的,你快给他扔回去。以后,你若敢再动他这支鞭子我就剁掉你的双手!”扎布拉越说越有气,索性双腿一踢马肚,用力一夹,朝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那马便箭一般地朝山坡上跑去。
齐木格赶着羊群回到家中,见阿爸不在家,就迫不及待地问阿妈:“阿妈,我阿爸不让我和苏荣一起玩,还说我太爷爷就是被他们家害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木格的阿妈名叫萨日纳,她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听女儿问起这事,就说:这不关你们小孩子的事,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阿妈再慢慢讲给你听,好吗?”
“不,不嘛,现在就讲。”齐木格撅着小嘴撒起娇来。
萨日纳沉思了一会儿,说:“那是解放前的事了很多事一下子也说不清楚。那时候,我还很小,也没有人民公社马、牛、羊群都是牧主家的,穷人家是没有牲畜的,只有靠给牧主家放牧为生。听说,当时你太爷爷给苏荣他太爷爷家放羊。人们都说,你太爷爷嗜酒如命,那一次,他一边放羊一边喝酒,直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羊儿没人管,都自己跑回了羊圈。三天后,当人们找到你太爷爷时,早已被狼吃得只剩下一堆白骨了。究竟是冻死的还是被狼咬死的谁也说不清楚。为这事,你爷爷和你阿爸解放前后曾两次跟他们家打过官司:出事后不久,你爷爷带人到牧主家去讨个公道,不料动起手来,差点闹出人命。后来,官司打到王爷府。自古以来,穷帮穷,富向富,官官相护,哪能有咱穷人的好。再说苏荣家和王爷家是亲戚,眼看着咱们家就要家破人亡,幸亏苏荣的爷爷是个大好人,他息事宁人,背着自己的父亲,暗中相帮,这才把事情压了下来。不久,解放了,成立了人民政府,你爷爷和你阿爸又到人民政府去告状。有关方面通过调查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苏荣家解放前虽然是牧主,但是属于比较开明的民族资产阶级。古今中外,并不是所有的富人都坏,也不是所有的穷人都好。你太爷爷的死全是因他自己嗜酒而造成的,根本无法再追究,只能不了了之。为此,你阿爸总是耿耿于怀,憋着一口气没出来,总寻思着找苏荣家报仇。
萨日纳叹了口气又说:“你阿爸就这么个脾气,他认准的理儿,不管错对,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不让你和苏荣玩,你离苏荣远点不就得了,省得惹你阿爸生气。
“不跟苏荣玩,我和谁玩?”齐木格很固执地咕哝道。
“跟巴图去玩。巴图是根红苗正,三代赤牧。再说,巴图他阿爸是公社社长,你阿爸想等你长大了,把你许配......”萨日纳说到这里突然把话咽了回去,她意识到眼下孩子还小,现在还不应该同她说这些事。
齐木格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吗,我才不跟巴图玩呢,他愣得像头公牛,我懒得理他。
萨日纳把女儿揽进怀中,用手抚摩着她的头说“你愿意和苏荣一起玩,以后就背着你阿爸点,反正他最近就要转场出牧了,几个月也不回来。
萨日纳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略有所思地说:“话又说回来了,你阿爸这个人最敬佩英雄,若将来苏荣有出息,能成为英雄,兴许你阿爸会喜欢他的。
“说得对,我最喜欢英雄,特别是打狼的英雄。齐木格的父亲扎布拉说着话从外面推门进来,又说:“齐木格,你去告诉苏荣,他若敢进山去掏狼崽,我就准许你们在一起玩。
扎布拉用心恶毒,他想撺掇苏荣去捅狼窝,让恶狼把苏荣吃掉,这样,既不犯法又可平心头之恨,也可谓一还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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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进山掏狼
当地人所说的进山,就是进原始大森林。
这个地区地处大草原的边缘,往西是茫茫的大草原,往东五十多公里就可进入原始大森林。夏日,狼都到大森林里去捕食弱小的动物,到了冬天,小动物大部分都躲起来“猫冬”,狼难觅食,就到大草原上来危害人畜。因此,这里的人们最恨的就是狼;而最敬佩的是打狼的英雄。
齐木格和苏荣经过几天的积极准备,终于可以出发了。这天,他们带上干粮和水,还有咸狍肉和奶干,带上应用的工具,背上猎枪,每人骑了一匹上乘的好马,进山掏狼崽去了。
齐木格骑的是一匹枣红马。这马日行八百里,两头见太阳,实属少有的千里马。苏荣骑一匹青鬃马,据说,有人曾特意骑此马沿铁路线追赶过特快列车硬是跟列车齐头并进,急驰了三站地,一点没落后。
天快黑的时候,大人们才知道齐木格和苏荣外出掏狼崽儿的事。扎布拉后悔莫及,他本想略使小计,促使苏荣去掏狼洞,让狼把他吃掉或咬死,以解闷在胸中多年的心头之恨,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也跟他一起去了。两个十多岁的孩子去掏狼洞,十有八九凶多吉少。
当时,扎布拉正好兼任该地的民兵连长,他立即召集民兵,组织青壮年牧民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派出四路人马连夜寻找。一连找了三夜两天,派出去的几路人马都陆续回来了,方圆找出去能有几百里远,也没见到两个孩子的踪影。
萨日纳见几路人马都没能找回齐木格,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流眼泪。扎布拉感到事情不妙,因为平日里他经常给齐木格讲些森林里、草原上以及野兽的事,他觉得齐木格和苏荣一定是闯进大森林里去了。
齐木格和苏荣骑的都是草原上最好的马,时隔一天,大人们才去追赶,是根本不可能追上的。如果他们真的进了大森林,其后果不堪设想。大森林里狼虫猛虎,野猪、熊瞎子凶狠无比,实在是太危险了。即便他们能躲过这些,只要一进人无边无际、遮天蔽日的大森林,没有向导或指南针,别说是孩子,就是大人也别想轻易走出来。
扎布拉又亲自带人到大森林里寻找了几天几夜,也没得到一丁点儿消息,实在无奈,只得听天由命了。人们都盼着奇迹出现,都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平安回来。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孩子生还的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了。
五天过去了,仍然没见什么动静,人们的心都有些凉了。萨日纳整天不说一句话,深陷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就像得了一场大病。
第六天傍晚,苏荣骑的那匹青鬃马独自跑回来了。那马背上的鞍韂不知是什么时候甩掉的,只见它鬃尾蓬乱,脖子下面流血的伤口已经凝固,似乎已经没有血再往外流,两条后腿都已踢掉了皮肉,一看就是一副与野兽进行长时间激烈搏斗的疲惫样子。
青鬃马见到主人,打了几下响鼻,“咴咴”叫了几声,“扑通”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下,就再也没起来。那马的嘶鸣声简直令人撕心裂肺,使人们的心一一下子都绷得更紧了。
第七天早晨,与齐木格形影不离的那只猎犬摇摇晃晃地爬回来了。人们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那狗浑身是血,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被什么野兽咬掉了一条后腿。
事情似乎已经是明摆着的了。扎布拉有苦难言。他一向固执自信,总认为自己是对的,有生以来,他第一次从心里头暗暗服气了,细细回想,好像平日里妻子萨日纳所说的话都占在理上。
这天凌晨,天还未亮,萨日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有一种预感,总觉得齐木格今天会回来。天刚蒙蒙亮,她就爬上了附近最高的山头,默默地朝着东方眺望。
天大亮了,远处的地平线上,渐渐地冒出个鲜红的大火球,有面盆般大小,瞬间,跳上天空,将万道金光射向大地。突然,远处天地相连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黑点越来越大,渐渐地看清楚了,是一匹飞驰而来的骏马。萨日纳的心禁不住剧烈地跳动起来,距离不到两千米了,能看出颜色来了,正像她希望的那样,那是匹枣红色的马,骑马人穿的也是红色的衣服,在晨曦的照射下,犹如绿浪之中急急滚过来一团火。是他们!真的是齐木格在前,苏荣在后,二人同骑一匹马,奇迹般地跑回来了。
“齐木格,齐木格!”萨日纳满脸泪水,只知道喊女儿的名字,别的一时间什么也说不上来了。齐木格一头扑进阿妈的怀中,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不哭不哭。”萨日纳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女儿才好,只是紧紧地把她抱在怀中,仿佛女儿会再飞了似的。
齐木格哭过一阵之后,对萨日纳说:“阿妈,苏荣是真正的英雄,幸亏他救了我,要不,我早就没命了。”说到这里,她不由自主地抽泣了一下,又说:“阿妈,苏荣真的把狼崽给掏回来了,我阿爸如果见了他当时的聪明和勇敢,一定会喜欢他的。这下,我阿爸应该同意我和苏荣一起玩了吧?”
萨日纳无语。
回到家里,齐木格一五一十地对阿妈讲述了她和苏荣进山掏狼的全部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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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森林历险
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只有孩子的感情是最真切的。谁若愚弄了孩子的感情,终将受到良心的谴责,天地难容。
齐木格和苏荣走进大森林不远,就按苏荣的意思,在地下挖了一个二尺多长、一尺多宽、三米多深的土井,井壁上挖了些小坑,他们踩着这些小坑可以下到井底,井底下挖了两个可以藏身的小拐洞。土井挖好后,苏荣对齐木格说:“这叫藏身井,万一碰上凶猛的野兽,咱们就往这里边躲。
翌日,他们一边在大树上做记号一边往大森林深处进以防进得去出不来。傍晚,他们在一棵四楼粗的大树上发现了一个树洞,晚上他们就住进了这个大树洞里。为了安全起见,苏荣在大树四周十几米的地方下了一圈夹子、套子,把马和猎狗都拴在圈内。到了半夜,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猎狗吠声不止。齐木格浑身瑟瑟发抖双手紧紧抱住苏荣不放。苏荣对她说:“不要怕,一定是有什么小动物被套住了,如果是虎熊之类的猛兽,猎狗早就吓得不敢叫了。
天亮以后,他们发现,果真套住了一只獾子,夹住了两只兔子。其实,他们根本不知道,夜里真的来过几只狼,只是狼吃饱了不饿也不愿意和人作对,它们发现树下有狗有马,附近有套住的獾子,夹住的兔子,知道有猎人在跟前,所以都悄悄地溜走了。
经过这一夜,齐木格害怕了,吵着要回去。掏不到狼崽,苏荣执意不走。齐木格无奈,只得听苏荣的。他们不敢再往森林深处进了,就以大树为“基地”,白天带着猎狗四处寻找狼洞,晚上住在大树洞里。这天夜里又套住了一只狍子和一头小野猪。八号铁丝一头拴在树上,一头套住了小野猪的脖子,那野猪越拽越紧,被活活勒死了。
这天上午,他们正在寻找狼洞,猛然发现远处有一头大野猪。这野猪足有千余斤重,半尺多长的獠牙龇在嘴外,样子十分凶恶吓人。猎民们常说:“不怕老虎,怕野猪,不怕群猪,怕孤猪。孤猪赛过虎嘛!”可见这家伙是多么厉害,两个小孩子碰上它有多危险了。
苏荣急忙打手势,示意齐木格不要出声。齐木格紧紧牵着苏荣的手,二人蹑手蹑脚悄悄地躲开了大野猪。他们只顾躲避大野猪了,不料想迎面又碰上了一头大黑熊。由于距离太近,大熊发现了他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朝他们猛扑过来。
苏荣来不及多想,急忙拉住齐木格刚放开的手,拼命顺风而逃。正巧这阵风大,大黑熊一边跑一边晃动脑袋,怎么也追不上他们。
他们左拐右转,直累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甩开大黑熊,摆脱了危险。那只训练有素的猎狗,也知道它根本就不是野猪和黑瞎子的对手,所以一直紧紧地跟在他们身后,没做任何反抗。
一切平静下来之后,齐木格满脸的不高兴,她顺手折断了一根小树枝扔在地下,抱怨道:“苏荣哥,你光拽着我跑怎么不向野猪、熊瞎子开枪呢?”
苏荣解释说:“这些家伙可不是好对付的,一般情况下,单独的猎人碰上它们都不轻易开枪,尽可能地想办法躲开它们。因为,这些大家伙很有可能一枪两枪打不死,除非一枪击中要害,万一打不中,惹恼了它们,那可就危险了。另外,我还要告诉你,碰上野猪千万不能停留在它的上风头,因为它的嗅觉特别灵敏,即便看不见人,只要是顶风,两公里以外,它也能闻到人的气味。如果碰上大黑熊,则必须顺风跑,因为它头上的毛特别长,被风吹得挡眼睛,看不清前面的路,所以它跑不快。
齐木格笑了。她没想到只比她大半岁的苏荣会知道的这么多,而且是那样的机智和勇敢。几天来的经历,使她简直对苏荣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他们转来转去,继续在森林里寻找狼洞。这天,他们终于在一个山洞中发现了一个狼洞。狼洞中只有一只白色的狼崽,碰巧大狼不在洞中,他们高兴极了,急忙带上小狼崽,要回“基地”,牵上马匹匆匆往回返。走一段路,苏荣就在身后下几只夹子或套子,以防大狼追上来。
五天后的一个傍晚,他们回到了森林边上,在藏身井旁燃起一堆篝火。有篝火野兽就不敢近前。由于他们抓到了狼崽,又回到了比较安全的地方,所以这一夜他们睡得特别香。次日清晨,他们吃着烧烤的野兔肉,说着笑着。齐木格想喝水,拿起水壶晃了晃,里面一点水也没有了,她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又把水壶放下了。
苏荣见状问道:“想喝水,是吗?”
“想喝也没有了。”齐木格无可奈何地说。
苏荣冲齐木格笑了笑,说:“这里遍地甘泉,怎么能说没有水呢?”
“瞎说,水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齐木格见苏荣不像是开玩笑,迷惑不解地问道。
苏荣不再说话,拉着齐木格来到两棵并排长着的白桦树前,拿出一把匕首,选好位置,分别在两棵树上各划了一刀。紧接着刀痕处就渗出了晶莹的水珠,一会儿就顺着刀痕慢慢往下流。苏荣将嘴对在刀痕处吮吸起来。齐木格也学着苏荣的样子开始吮吸。这一吸,她才知道,这白桦汁清香甘甜,略带苦头,真可谓是无污染的天然“绿色饮料”。
他们吃饱了,喝足了,正要上马启程,突然,齐木格“哎哟”一声,蹦了起来。苏荣低头一看,原来,齐木格的脚面子被蛇咬了一口。这种蛇名叫“七寸子”,又名“草上飞”,只有筷子般长短,但行走如飞,能在草尖上行走,能蹦起来咬人,属于剧毒蛇。人若被它咬了,如不及时救治,很快就会被蛇毒毒死。
苏荣见齐木格被“草上飞”咬了,急忙抱住齐木格被蛇咬的脚,一边用嘴往外吸蛇毒,一边用手捏住伤口周围的肉,拼命往外挤。齐木格疼得嗷嗷直叫。蛇毒被吸出来了。苏荣把齐木格搀扶到藏身井旁,让她坐下,说:“我认识几种治蛇伤的草药,必须马上去采回来为你治伤,你在这里等我,万一有野兽来了,你就躲进藏身井里,什么野兽也不敢往井里跳,不会有危险的。
苏荣把自己的青鬃马的鞍韂卸掉,往东牵出去几十米远,让它在那里自由地吃草。因为青鬃马,是匹儿马子(公马),有对付野兽的能力。他又把猎狗喊过来,说:“趴下,别动,注意那边。”说着朝森林里一指。这是一只经过训练的猎狗,听了苏荣的话,它乖乖地趴在那里不动了,瞪着两只眼睛盯着东方。
苏荣安排妥了,骑上齐木格的枣红马给齐木格采药去了。
苏荣走后不久,果然从森林里面跑出来三条狼。齐木格见真的有狼来了,急忙抱起小狼崽躲进了藏身井里。那边青鬃马连踢带咬,猎狗猛扑狂跳与三条狼搏斗起来。森林里到处都是树木,青鬓马身高马大,有力量也施展不开,后蹄不时地踢到树上。猎狗没有主人在跟前给它助威,也减去了一半勇猛。激战中,一条恶狼从斜刺里扑来,咬住了青鬃马的脖子,猎狗见状急忙朝那恶狼扑去,恶狼猛地一转身与狗撕咬在一起。这时,又一条恶狼从猎狗后面扑了过来,一口咬住了猎狗的一条后腿,另一条恶狼也紧跟着扑了过来。青鬓马一看不好,迅速转过身,拼命朝那恶狼踢去....
经过一阵激战三条恶狼虽然都受了伤,但是最终马和狗还是带着重伤败下阵来。青鬃马和猎狗落阵败北,找不到主人,便顺着原路逃了回去。
苏荣采药回来,远远看见三条狼正在围着藏身井转悠,一边转一边发出低沉的狼嚎声。他侧脸一看,青鬃马和猎狗都不见了,叫声:“不好!”举枪,“砰”一枪就结果了一只狼的性命。另两只已经受了伤的狼,见势不妙,急忙钻进森林里面去了。
苏荣把齐木格从藏身井里拉上来,只见她脚面到踝骨已经肿得像个小瓦罐似的。他急忙拿出采来的草药,用牙嚼碎,敷在齐木格的伤口上,然后,他又拿出另一种草药,递给齐木格,让她嚼碎,吃下去。
苏荣正低头给齐木格治伤,忽听齐木格惊叫道“怪物!”苏荣抬头一看,见一头长着鹿角、驴尾、牛蹄、驼颈的动物正往森林里面跑,于是转脸冲齐木格笑笑,说:“别害怕,这不是什么怪物,它叫麋鹿,又叫'四不象’,和马牛羊一样,性情温和得很,是草食动物,不会伤人的。
“苏荣哥,你怎么懂得这么多?”齐木格很好奇地问道。
苏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向齐木格作了详细的介绍。原来,苏荣的姥姥家住在林区,三位舅舅都是鄂伦春猎户,苏荣每次去姥姥家都跟舅舅们进山去打猎,所以,跟舅舅们学了不少本领,也练就了一身胆量。
青鬃马和猎狗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好在还有枣红马,他们还可以两人骑一匹马往回赶。然而。当苏荣起身要去牵马时,这才发现枣红马也没了踪影。
原来,苏荣在给齐木格治伤的时候,枣红马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自由自在地吃草。突然有一头“四不象”走了过来。枣红马没见过“四不象”,不知道它是什么怪物,一看这家伙长得怪模怪样,个头比老虎还大,一定比老虎还要厉害,于是便来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撇下主人,抬腿撒蹄逃之夭夭了。
本来,他们从这里骑上马,用不了两个小时便可到家了。可是,眼下没有了马,苏荣只好搀扶着齐木格艰难地往回走。齐木格实在走不动了,苏荣就咬着牙把她背起来,一步一喘地往回赶。从旭日东升,一直走到夕阳西下,他们走了也不到十里地。照这样下去,再有十天,他们也走不到家。
齐木格和苏荣在大草原上艰难地走了两天两夜。这天夜里,他们又饥又渴,实在走不动了,就拣了一些干牛粪点起火来,睡在牛粪火堆旁边的草地上。启明星升起来的时候,他们突然被一阵响亮的马嘶声惊醒,睁眼一看,原来是枣红马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跑回来了。
这可真是:命不该绝,必有救星。否则,这两个孩子,也许会渴死、饿死在这茫茫的大草原上呢!
正当人们对两个孩子都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齐木格和苏荣竟然同乘一匹马,奇迹般地回来了。
人们听说他们回来了,纷纷朝齐木格家里涌来不一会儿,齐木格家里就挤满了人。人们听完齐木格的讲述,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苏荣。苏荣一句话也没说,只见他默默地从马背上解下一个大羊皮兜子递给齐木格,然后就转身走了。
“苏荣,苏荣!”齐木格和萨日纳同时连喊几声。苏荣就像没听见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齐木格从羊皮兜里掏了一只小狼崽,说:“阿妈,您看。”啊!这是一只白色的小狼崽,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雪白雪白的,一双蓝蓝的眼睛,非常招人喜欢,看样子刚刚会爬。
那些年纪大的人们,见到这只小狼崽,就像有什么人发布命令似的,“忽啦”一下子全都跪下了。他们一边磕头作揖,一边不停地叨咕着什么,像是在祈求神灵保佑似的。
有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奶奶磕完头,作罢揖,冲齐木格说:“孩呀,你们怎么把仙家给‘请’下来了?我告诉你们,天下纯白色的兽类都是仙家。据说,有白虎仙,白狐仙......咱们这里都把白狼仙敬作狼神,我活了七十多岁了,光听人说,这还是头一回见呢! 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惊动了仙家,还不知道是福是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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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引来狼患
夕阳西下,天渐渐黑了。扎布拉得知女儿回来的消息后匆匆赶回家中,见女儿真的回来了,心中十分惊喜。当他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后,心里不由得对苏荣产生了几分敬意。如今,仇人变恩公,两下扯平了。草原上的人说话算数,扎布拉决定,从今以后不再难为苏荣了。
扎布拉也非常喜欢这只白色的小狼崽,它是只白色公狼,扎布拉打算把它养大,让它与猎犬交配,繁殖后代,培养出优质的牧羊犬。
齐木格熬好了牛奶,正准备用奶瓶给小狼崽喂奶,突然,从外面传来了几声低沉的狼嗥声。
“不好!大狼找上门来了。”扎布拉一边说着,就伸手到墙上去摘枪。
外面一片漆黑,扎布拉打着手电筒围着羊圈转了一圈,见羊群没有什么损失,这才放下心来。
两只牧羊犬冲着东方“汪汪”直叫,狼嗥声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扎布拉冲着狼嗥的方向“砰砰”开了两枪,狼不嗥了,狗不叫了,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大约过了个把钟头,南面又响起了狼嗥声,狗又朝着南面咬,扎布拉又冲南面打了两枪,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就这样,一会儿东,一会儿西,一会儿南,一会儿北,也不知道有几只狼远远地围着扎布拉的羊圈转了一夜,嗥了一夜。扎布拉也就在羊圈旁守了整整一宿,直到东方日出,狼才停止了嗥叫,逃没了踪影。
第二天夜里,满屯子狗吠声不止,几乎家家户户都发现了狼,估计能有几十只。这一夜,不少人家的羊都遭受了狼群的危害,总共咬死咬伤了六十多只羊。
六十年代初,草原上的屯子可不像现在,有固定的房舍,更不像内陆地区的村庄,家与家相连。所谓的屯子,多则几十座蒙古包,少则十几座蒙古包,家与家之间,也就是包与包之间,近者相隔三五百米,远者相隔数千米,零零星星散落在草原上水草肥美的地方。平时家家都以马做交通工具,并不觉得邻居之间相隔得远,眼下遭到了狼群的攻击,才感到有些不太方便,互相之间帮不上忙了。
为了抵御狼群的攻击,扎布拉把全体民兵和青壮年牧民都组织起来,进行了统一安排。他们把所有的牲畜和蒙古包都集中搬迁到一个比较平坦的山顶上,让牤牛、犍牛在最外层,其次是母牛和马群,马群里边是牛犊子和马驹子,最中间是羊群。老人,妇女和孩子都住在最里边的蒙古包里,民兵和青壮年牧民都在外层,做好了与狼群“作战”的准备。
幸亏早有防范,果不其然,太阳刚落山,四面八方就响起了狼嗥声,也不知道有多少只狼在嗥叫,声音越来越大,像海啸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天渐渐黑了,狼群开始慢慢向屯子逼近。有人用五节大手电筒朝狼群一照,人们的心不由得一下子都绷紧了。原来,这狼群中有豺!常言道:“豺狼成群。”狼群中一旦发现了豺,其数量一定是不可估计的。只见一只只豺狼的眼睛,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绿莹莹的凶光,像满天的星星一样,无边无际数也数不清谁也不知道这一下子来了多少豺狼。
豺狼都匍匐在地上,一点一点地往前蹭。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扎布拉突然一声令下:“打!”猎枪、步枪、冲锋枪一起开火。狼群扔下几十只死豺狼调头就跑,跑到枪弹射程之外的地方全都停了下来,调回头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方,停不多长时间,又开始一点一点地向前逼近。
少顷,屯子南面又响起了一阵枪声,狼群又扔下十几只死狼退了回去。屯子四周全是豺狼,打退北边的南边的上来,打退东边的西边的上来。豺狼再狡猾也比不上人,如果这数不清的豺狼四面八方一起上,整个屯子的人畜可就全完了。
这一次与前两夜不同,天都大亮了狼群也不退去,四周的豺狼都退回去三四里远,像作战部队一样,在那里安营扎寨了。这天,狼群不但不退,而且好像还有后续部队不断增援,只见豺狼越聚越多。有一位耄耋老人对大家说:“孩子们惊动了狼神,它能把全天下的豺狼都调集来,打是打不过来的,还是设法把小狼给狼神爷爷送回去吧。
人们都赞成耄耋老人的话,于是扎布拉就回家去取狼崽。
扎布拉回到家里,齐木格正抱着白狼崽给它喂牛奶。她实在舍不得把白狼崽送走,可为了全屯人的安全她只好含着眼泪把白狼崽递给了阿爸。
扎布拉骑上枣红马,亲自把白狼崽送到离狼群不远的地方。可是他刚回来不一会儿,那白狼崽又慢慢地自己爬回来了。真是邪门!不管狼群怎么嗥叫,白狼崽死活就是不往狼群那边去。扎布拉一调转马头,它就跟着往回爬一连好几次送去都没有成功。
此法不行,只得另想办法。
经过一番商议,有人提议说:“一般情况下,大狼群行动都有头儿,像这样大的狼群谁也不曾见过,肯定有只头儿在指挥它们,设法打掉它们的总指挥,整个狼群就会不打自退了。
草原辽阔,人的视力有限,为了放牧时方便,不少人家里都有望远镜。有人提出要寻打狼群中的总指挥,立时就有几个人拿来望远镜朝四周的狼群观察起来。
过了一阵,突然有人喊道:“找到了,在那儿!”人
们通过望远镜,终于找到了狼群中的总指挥。
在屯子东北方最高的山头上,有一只个头比较小的狼,它的后腿比一般狼要长出半尺,前腿却特别短,只有一拃来长,它自己行动非常困难,根本跑不起来,只有把它两条短短的前腿搭在别的狼背上,这样,两只狼用六条腿才能跑起来。它就是狼群中的总指挥。这是一条怪异的狼,它像人类部队中的总司令,在后方安全的地方,枪弹根本够不上它,别说打死它,用望远镜找到它都很不容易。
夜幕又降临了。下弦月像一把金色的镰刀挂在天空,空旷的草原上显得朦朦胧胧,飘飘渺渺。四面八方的狼嗥声响成一片。朦胧的月光下,看不清远处的狼,只见一颗颗绿莹莹的狼眼睛发出一道道瘆人的绿光,像一颗颗发着绿光的珠子,在慢慢地向前移动。
狼群越逼越近,再往前一点,扎布拉就要下令开枪了。突然,四周的狼群像接到了统一命令似的全部停止了前进。这夜,狼群接受了前夜的教训,不再贸然前进,不远不近地围着屯子干嗥了一夜。
狼群和人们相持了三天三夜,屯子里的牲畜无法出来放牧,眼看都快要饿死了,人们也都快熬得挺不住了,狼群还是死死地围而不退。屯子里的人员、弹药都有限,这场人狼大战,不知道还要相持多久?
那时候,草原上的屯子里不通电话,更没有手机,屯子里面与外界隔断了联系,如果再相持下去,全屯子的人畜就十分危险啦!
第四天黎明,人们正在商量对策,准备派人突围出去,向边防军求援。突然,一声长啸,盖住了所有的狼嗥声,紧接着白光一闪,东北方有狈的高山顶上出现了一只白狼。
“狼神来了,狼神来啦!”老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喊了起来。在老人们的催促下,全屯子的人都跪倒在地下磕起头来,祈求狼神饶恕他们的罪过。
说来也怪,白狼又发出两声长啸,就再也听不到狼嗥声了。
真是怪事!狼群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