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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小说:男欢女爱(一)

九十年代,黄桥镇有两朵花,一个是桃花屋的艾桃花,一个是时代风采的柳云烟。桃花屋和时代风采都是美容美发店,一南一北,天天宾客盈门,热闹非凡。其中,艾桃花结婚了,嫁给跑货运的老魏,三十岁的艾桃花模样俊俏,会打扮,又有少妇韵味,一颦一笑,显得风情万种,倍受男人青睐。

柳云烟年轻,只有二十一岁,女人们在每个阶段都有独特的美,但青春貌美,无疑是最有魅力的,因此光顾时代风采的,多是十里八村的年轻小伙。柳云烟嗓音清脆,性格温柔,笑容甜美,服务周到,很受欢迎,这也是时代风采在镇上十几家的理发店里,脱颖而出的缘故。

柳云烟是柳园人,柳园在黄桥镇东北边,距离镇上有八里地。柳云烟姐妹三个,她排行老二,在姐妹三人中,数柳云烟机灵漂亮。虽说都是亲闺女,柳全安还是偏心,自小喜欢云烟多些,他认为三个闺女中只有云烟似他,大闺女和小闺女似他老婆于水清。柳全安的个子高高瘦瘦,精神十足,派头不错,而于水清属于中等身材,圆胖脸,上年纪后,身材变形显得臃肿。

柳云烟身材高挑,亭亭玉立,文文静静,脸庞精致,明眉皓齿,一双大眼灵动,顾盼生姿,说话银铃般清脆,做事麻利,不拖泥带水。虽说柳云烟从事美容美发,但她不喜欢描眉画眼,花枝招展,喜欢穿素色衣服,始终扎着马尾辫,一缕刘海儿悬挂额头,愈加秀气,与艾桃花浓眉艳抹相比,柳云烟的清尘脱俗更受年轻人喜欢。

柳全安另外两个闺女,身形体态像于水清,而且才智一般,这是柳全安不喜欢的原因。于水清说他,都是亲闺女,你甭厚此薄彼,偏心太严重,对孩子不好。柳全安听到心里去了,但柳全安心直口快,掩饰不住内心想法,孩子虽年龄小,但是敏感,渐渐察觉出来。因此大闺女和小闺女喜欢围拢母亲身边,而柳云烟常常缠着父亲撒娇卖萌。

于水清为没儿子引以为憾,柳全安倒不以为意,还劝慰老婆道,我觉得闺女比男孩子强,你想想,生个儿子还要操心盖房,娶媳妇,说不定有生不完的气,女儿多好呀,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到时候给他们选好如意郎君,咱们不是闺女和儿子都有了?于水清叹气道,话是这么说,理是这个理,我总觉得没有儿子,就少了主心骨。你想呀,以后闺女们在婆家受了气,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发愁啊!

柳全安笑道,照你这么说呀,咱们就是有儿子也发愁,万一儿子儿媳生气,儿媳的娘家人过来闹腾,你说咋办咧!于水清笑了,说道,我不是怕对不起你嘛,连个延续香火的人都没有。柳全安道,那都是老思想,我才不傻咧,只要咱们和闺女们过好就行了,到时候眼一闭腿一蹬,管他咧。再说了,现在这个社会过了三代,谁记得你呀。于水清想想,觉得丈夫说得对,再不为没有儿子感到遗憾了。

柳云烟认识顾金盛很久了,早在读小学五年级时,就认识了。当时顾金盛也读五年级,脑子聪明,活泼爱动,每逢放麦假,他都骑着自行车在周边村子卖冰棍。当时卖冰棍很简单,只要找个泡沫箱放到自行车后座上,去镇上进些冰棍,就可以沿街叫卖了。不过收麦期间,村里人都在地里割麦,顺着各村生产路叫卖会更好些。

顾文增只有一个儿子,但他没娇生惯养,愿意让儿子多磨砺,当顾金盛提出要卖冰棍时,顾文增当时就同意了。高秀珠有些犹豫,觉得儿子太小。顾文增笑道,就在这三里五村卖,你怕啥咧?咱也不指望他挣钱,只当锻炼他了,男娃要敢闯敢干才行。高秀珠不好说什么,只是叮嘱儿子道,生产路坑坑洼洼不好走,骑车要慢点,甭跑远,咱村人多,在咱村卖就够了。

顾金盛蛮不在乎道,娘啊,你就甭管了,我十二了,心里有数。顾文增把泡沫箱用绳子系在后座上,摇摇晃晃,觉得结实了才放心,扭头道,金盛,把你的书包带上,零钱都给你换好了。顾金盛收拾利落准备出发,顾文增道,去哪进冰棍知道不?顾金盛笑道,放心吧,我早都知道了。说着,顾金盛斗志昂扬骑自行车走了。

高秀珠满脸忧虑,禁不住在门口盯好久。顾金盛个矮,自行车大,显得顾金盛特别娇小,尤其顾金盛腿短,蹬车需要用脚尖,但顾金盛骑车技术娴熟,很快不见了。顾文增拉着架子车喊老婆道,秀珠,咱去拉麦吧,甭提心吊胆,金盛不会有事的。高秀珠瞪他一眼,嘴里低声嘟囔道,你倒是舍得。顾文增笑而不语,高秀珠锁上院门下地了。

顾金盛到镇上,找到批发冰棍门店排队半个小时才轮到,他认真数清数量,骑车出发了。卖冰棍需要嗓门亮,顾金盛年龄小,但嗓门可不小,还没出镇,他就扯开嗓门开始大声吆喝,冰棍,卖冰棍喽,冰凉爽口,消暑降温。顾金盛吆喝声清脆响亮,引得众人纷纷回头瞅。顾金盛一点不难为情,边骑车,边大声叫卖着,向村里骑去。

第一箱冰棍,卖得不容易,不是顾金盛不努力,是时候不对,上午不炎热,吃冰棍的人少,他直到中午才把冰棍卖完。卖完第一箱,顾金盛积累三个经验,首先,趁着天气凉快,他可以帮家里干活,快中午再去卖冰棍。其次,除了冰棍,还要进些雪糕,同样占地方,冰棍只能卖两分,雪糕可以卖五分,利润要高点。第三,不能在本村卖,遇到叔叔伯伯,还有好伙伴,不好意思收钱,可不收钱又不行。

顾金盛决定瞒着爹娘跑远点,去谁都不认识的村庄叫卖。中午,顾金盛吃碗捞面条,和爹娘打声招呼出发了,高秀珠不忘嘱咐几句,路上人多车多,孩儿,甭骑太快。顾金盛笑道,知道啦。说着,顾金盛不顾骄阳似火,骑车走了。

下午,顾金盛去镇东的赵庄,结果发现,赵庄村小,竞争也小,一箱冰棍和雪糕很快卖完了。顾金盛尝到甜头,决定就守着这几个小村子卖。傍晚,箱里还有二十几个冰棍和一个雪糕,顾金盛想这个雪糕不卖了,用来犒赏自己,但要把冰棍都卖了,不然到家都融化了,他决定到前面的村子转转。

前面是柳园,顾金盛从没来过,他骑车向四周逡巡着,见到地里有人就吆喝。天色已晚,地里的人陆续下晌了,买冰棍的人不多,顾金盛干脆在村口大道上叫卖,有些人可怜顾金盛年幼,顺便就买了。最后箱里还有五个冰棍,顾金盛看天要黑了,想着算了,怕爹娘担心,还是回去吧,也让爹娘尝尝。

顾金盛走柳园的生产路,土路狭窄且崎岖坎坷,向西转弯时,恰好对面过来一辆拉麦的手扶拖拉机,顾金盛躲闪不及,车把一歪,自行车翻了。如果是大人,腿一伸,就可以当支架,问题顾金盛年龄小,个子矮小,直接歪倒在草丛里。开手扶拖拉机的是柳全安,车上坐着于水清和女儿柳云烟。

柳全安担心顾金盛有事,赶忙把车停路边,过来看顾金盛。顾金盛无大碍,只是胳膊和腿上擦破皮,有两道血痕。他忙着爬起来,柳全安关切道,小孩儿,没事吧!顾金盛坚强道,没事,就是车把歪了。顾金盛力气小,纠正不了。柳全安先检查顾金盛的伤势,见无大碍,才帮顾金盛纠正车把。

这时,柳云烟从车上下来了,歪着头看着顾金盛,脆生生道,你是卖冰棍哩?顾金盛道,嗯!柳云烟对他爹道,爹,我想吃冰棍。于水清旁边道,天快黑了,也不热,明天再吃吧。柳全安笑着问道,你这还有没有冰棍?顾金盛道,还有几个咧。顾金盛说着,揭开泡沫箱的软垫子。柳云烟着急麻慌地扒着向里瞅着,一眼看到雪糕了。

柳云烟嚷嚷道,我要吃雪糕。刚才险些撞到顾金盛,柳全安有些过意不去,说道,这几个我都要了。顾金盛不舍得雪糕,毕竟这是犒劳自己的,但他犹豫时,柳云烟伸手拿出雪糕,张开小嘴就是一口,不忘夸赞道,真甜呐。柳全安笑了,顾金盛看柳云烟笑靥如花的样子,咽咽口水,无计可施。但柳云烟吃雪糕的模样,却烙在心里。

这是顾金盛第一次见到柳云烟,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柳云烟在他的世界里会扮演重要角色。当然柳云烟也不会意识到,眼前的顾金盛会伴随她一生一世。几个月后,两人去镇上读初中,巧合的是,他们还分到一个班。两人同时互相认出对方,不由相视一笑,一场人生大戏开始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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