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镇的早晨一如既往地安静，江南水汽笼罩河面，镇子还没醒透就被李家门口那一堆人吵醒了。谁家大户出丑事，总是比鸡鸣更动人。李老爷气冲冲跑出来，袖子还没卷好，站在人堆里看见自家女儿扶着个乞丐低头不语。镇民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的都是李家的脸面和李婉儿的清白，到底能不能撇清？李老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抖着，想骂却没骂出来——身边人看着呢，多少还有点掌门人的劲头。
可李婉儿偏不依着他发火的节奏来。扶着乞丐，低声说什么，李老爷揪着她胳膊，连声呵斥，“你这是干啥？”周围的眼神越来越碎，议论声也逐渐大了——不就是李家的千金和街头乞丐勾搭上了嘛！不稀奇，稀奇的是李婉儿居然不藏不躲，还当众说出“他是我的恩人”。她脸红着，声音却不见底气缺，镇上不少人后来说，这会儿的李婉儿像是咬紧牙关在赌一口气。
真把恩人当理由？还是推脱？根本没人相信这是单纯的救命之恩。其实没人关心乞丐是哪路人，只在意李婉儿到底是怎么怀上了李家的麻烦。未婚先孕，这在柳河镇听了都觉得糟心。李老爷现在还不知内幕，只是觉得自己脸面全丢光了，“你把我老脸都丢没了！”他说得痛快，可转脸把女儿关在房里这动作却有点怕了事再闹大。真舍得打？未必。
李婉儿在房里大哭。李家下人传消息，这事几乎一晚上在镇上传遍了，茶馆巷口全是闲嘴，谁家小子敢再惦记李家的女儿？没人肯说清，这乞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李婉儿动心——有人说是仗义救了人，她就傻乎乎认了命。有老妈子悄悄传，说那乞丐其实不差，模样俊也懂礼数，就是身份不干净。于是更多的猜测在不断滋生。
事情翻转地极快。一个神秘人出的场，带着江湖点子，一身斗笠站门外。李老爷本还在花园里一口一口灌闷酒，听见敲门，所见竟跟女儿那乞丐有点像。“其实那乞丐，是你亲孙子。”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不少在场的都愣住了——亲孙子竟落魄成乞丐，李老爷前后思想开始打架，觉得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再细听，原是自己大儿子昔年在京城当官时，得罪权贵，死得蹊跷。托孤给了这“神秘人”，乞丐就是大儿子的孩儿。说到底，这乞丐身份一转，柳河镇李家突然多了个传承人。可李老爷刚松口气，心里还有一根刺，毕竟自己的孙子跟女儿搅在一起——这到底是喜还是忧？他嘴里不说，脑子里兜兜转转，“骨肉不能分，脸面还要。”这两件事，谁能一起要？
镇上三教九流，消息灵通。李老爷第二天一早跑到茶馆，耳朵贴着桌子听小道消息——什么说“李家闺女跟乞丐闹上了”“乞丐还是李家亲孙子”“李老爷能认吗？”议论里夹杂着揣测与窃笑。茶馆的气氛，比李家更多烟火气，也多了几层酸楚。不认不行，丢脸更大，认了又吐不下那口气。李老爷捧着茶盅，心里把姓李的祖宗都骂了一遍，左右不过是个死结。
琢磨到头，还是得找人商量。老族长抽着旱烟，脸像簸箕，听完李家的糟心事，皱着眉说，“先说是远房亲戚，慢慢瞅机会，给个身份，娶了也不丢人。”这主意不算光明正大，胜在有用。李老爷回到家，嘴上说得大方，心里窄得很——让乞丐改头换面，成了‘李云飞’，安顿在后院，外头说是失踪多年的高手后人，这一套捯饬下来，镇上风头慢慢压下了。
可没多久，事情又出了岔子。后院里李云飞练拳，招式不凡，有些邻居好奇来瞅，传得更神乎其神，成了武林高手。李老爷拉着神秘人聊天，眉飞色舞，“让他成传人，也算得体。”神秘人脸上闪过一丝诡异，问他：“你确定？”李老爷慢半拍之后点头，“合适，就这么定了。”权宜之计，有时候比什么规矩都顶用！
许多事就是这么对不上号。先前害怕丢脸，现在又要靠着李云飞的名气往外抬家门。当年孙子身份成了祸，现在却打造成了镇上的新招牌。人前点头称赞，背后谁还记得那满身泥土的乞丐形象？镇上人喝着茶，嘴里议论那新晋李家的‘武林高手’，这身份来的蹊跷，没人追究，也没人信服；多数时候，大家只在意风头是不是自己家的。
李婉儿和李云飞的事暂时安稳下来，李老爷嘴里“孙子好，闺女好”，心里到底还是难受——哪能全都顺着？转天又出了个事，一个穿华衣的外乡人进了李家院子，嚷嚷“我是婉儿她爹”，李老爷恶着脸，心想这事闹得，架都搭好了还要拆？婉儿冷着脸就说“不认亲”，李云飞站旁边一脸茫然，真要认还是假认，谁也说不清。
这外乡人还自夸京城当官，李老爷一听更是恼，“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有时候，一个家好不容易平稳下来，总有人想来搅局。李老爷抓着对方衣领，叽咕几句威胁，两人胶着半天，外乡人怂了，嘴里不服，脚下却走远了。婉儿松口气，李云飞面无表情——认与不认，就在一句话之间，谁能料准？
之后李老爷总觉得气没顺，对云飞和婉儿说：“得收拾收拾他。”云飞正好想去京城探访，说是“看看他底细”，其实心里有气，非得闹点动静。云飞进了京城，查得外乡人是贪官，那气更大了。夜里潜进府邸，捆了对方，逼他捐财赈灾，还给朝廷投了份悔过书。朝廷一看，怒了，把外乡人革职流放。云飞回家，李老爷乐得嘴都合不上，“好孙子，干得妙！”
云飞自此在江湖上名声大了，贤惠、能干，还帮镇上人修房种地，不拿架子。婉儿还是那个婉儿，做啥都第一个帮忙。李老爷渐渐年迈，家里坐着晒太阳，唠嗑讲故事，隔壁的黄老汉都愿来凑个热闹。
日子过久了，有些事想起来还是前后不通。李老爷本说“不许丢脸面”，结果靠着云飞和婉儿，李家的脸面却越擦越亮。乞丐从泥地里翻身变英雄，这镇上人一边赞一边琢磨，是不是前头那段难看全白费了？
柳河镇的故事真真假假，能传那么久，不就是因为里头有人跳出来，有人活得不服气？谁说一件事只能有一个答案，李家这风景，越看越不一样。谁晓得下回还有啥人蹦出来，搅个天翻地覆？问柳河镇老人，他们说李家是好样的，转身却掩嘴偷笑，那点事谁真的忘得了。
日子没有绝对的规矩，李家有人欢喜有人烦，柳河镇也多了些烟火气。故事到这里，还能怎么写？反正风头过去，脸面明里亮堂，暗里谁还计较那些？